凤儿之七：何东何西


1
“凤儿不见了，你看见没？”下午下班一进家门，周密秀就着急地对我说。我二话没说，赶紧出门，骑上自行车，急忙上街去找凤儿。
凤儿虽年纪不小了，个子也稍稍长高了，但智力不长，爱动爱看热闹的儿童天性，也一点没变。在家里脚不停手不停的，走来走去，弄这弄那。有时在家里呆久了，总喜欢出家门甚至出学校大门往外跑。
凤儿跑到大街上去，自己会不会回来，我们没有试探，也不敢试探。倘若她不会回来，走丢了怎么办，这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有时候怕凤儿走出去，我们要上班不能在家看着她，就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出去。可是她在家里，总是千方百计的想法子，能冲出家的“樊笼”。有一次，她把通往阳台的玻璃窗都打破了，我们吓得要死，赶紧把阳台和所有窗户都做了防盗网。还有一次，她在家里找了把起子与锤子，在客厅门边凿墙。等我下班回家时，她已把厚厚的砖墙凿开个大洞，如果我再晚回家一会，很有可能凤儿就爬出去了。
我骑着自行车，出学校大门下坡往右拐，在通往这座小城的闹市区——温泉中心花坛走，边走边仔细看街的两边，是否有凤儿在走着。我知道凤儿虽是弱智，但她心里清楚，往这边走，才能到达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沿着潜山路，转一个大弯，到了淦河大道，不见凤儿的踪影。我不免有点心急了，难道凤儿不是走的这条街么？我只得再沿着淦河大道上坡，继续往前找。一直到了中心花坛，仍不见凤儿，我心里更急了。要是找不到，可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在这里找不到，问题就大了。
中心花坛，这个温泉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车水马龙，人群熙攘。没办法，我只得耐着性子，围着圆形的中心花坛，慢慢地走，慢慢地在人群中仔细搜寻着。
呵，我的老天爷，终于见到了凤儿的背影。沿着中心花坛，转一个大弯，在通往武汉方向的大街边，凤儿正在慢慢地往前走。是在想继续往前走再看看热闹，还是想回家走错了方向？我不得而知，也不必再去考究，因为这无关紧要了，紧要的是赶快跑过去，拉住凤儿，带她回家。

2
凤儿就是这样，老是喜欢往外跑，也跑出去过不知多少回，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一场虚惊。
有一次，凤儿又跑出去了，我们找到天黑了仍没找到，真是心急如焚。当然不能放弃，我们只得借助昏黄的路灯光，继续在大街上四处找。是神灵相助，还是我们苦命的凤儿天生不会丢。在三号桥三叉路口，凤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街边路灯下。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是想回家但不知怎么走而着急了，还是因为天黑了见不到我们而害怕了？我想肯定是二者兼而有之。
第二天听别人说，凤儿是在大街上，坐上了开往咸安的公共汽车，到了咸安南山站后，下了车，然后又坐了回头车，再在三号桥路口下的车。是我们的凤儿一点都不傻，会识路会坐车，还是恰巧碰上了认识她的好心司机？当然我们又是不得而知，我们宁肯天真地相信，我们苦命的凤儿是不会丢的。
要讲凤儿识路，这也不是假话。方萍成家以后，搬过三四次家，每住一个地方，她只要跟我们走一次就熟悉了路线。有时候，凤儿跑出家门，直接一个人跑到方萍家里去了，根本不会走错路。尤其是现在，方萍住在财贸学校家属院，离我家足有三里路远，且要走过潜山路，穿过淦河大道，拐进一条小巷子，再转几个弯，才能到达。可凤儿照样独自能走，一点都不会错。那是方萍刚搬去住不久，凤儿不见了，我想是不是跑到方萍家去了，就去哪儿找，果不其然，凤儿真的在方萍家。方萍起先还以为是我们带她去的，后来知道是凤儿一个人自己去的，也颇感到有点奇怪。
诚然，日久天长，过去的十几年中，凤儿从家里跑出去不知多少回，要不是有那些单位的同事、院子里的邻居，大凡认识凤儿的好心人帮忙，可能凤儿也早就走丢了的。这些个好心人哟，不管是在温泉城区街头的哪个地方，只要一见到凤儿，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带回。像体委的小车司机王师傅和朱师傅，开车在街上看到凤儿一个人，总是先把凤儿送回家，再去做正事。就连体校毕业的当交警的学生彭列兵，也不知送过凤儿多少回。
对于这些好心人，我们又怎不衷心地感谢呢！

3
“这次在省里开会，你猜我见到谁了？”周密秀从武汉开会回来，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我怎么猜得出来啊！”“张海迪！”她差一点没兴奋得手舞足蹈了。张海迪，这个名字确实有点如雷贯耳，她可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啊！
据说，张海迪五岁时因患脊髓血管瘤导致高位截瘫，自学完成了小学、中学和大学的知识，并学习针灸，在当地行医。上世纪八十年代，团中央授予张海迪“优秀共青团员”光荣称号，同时中国共产党将她树立为宣传学习偶像。张海迪被誉为“八十年代新雷锋”和“当代保尔”，她的事迹及她写的长篇小说《绝顶》，曾感染与激励过几代人。也听说，张海迪现在是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
“张海迪也来参加我们的会议，很热情地和我握了手，并虚心地听了我的发言。”周密秀喜不自禁，滔滔不绝了：“只有我敢讲，我提了好多意见。张海迪也说提得好，回北京一定要好好研究，一定要多多解决残疾人问题……”
因了凤儿，周密秀当上了咸宁市残疾人联合会的智残主席。周密秀性格外向，敢说敢为，不管什么样的生人，她都能搭上话，也真是颇有当今社会当官的派头。去参加了一次残疾人代表会，就被市残联领导看中，选她当智残主席。周密秀也乐意接受，并有了去各地开会、旅游的机会，也就有了与市、省大领导见面、讲话的机会。她每每开会回来，总是会兴高采烈地说，某某市长和我一桌吃饭，某某省长和我握手，又是如何夸奖我有能力，讲话有水平，等等等等。
真想不到，周密秀工作了几十年，没当上官，退休了倒过上了当官的瘾，圆了当官的梦，尽管这可能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官。前年，还因此咸宁电视台来家里录制了电视专题片《伟大的母亲》，报道了周密秀是如何克服困难，关心带好凤儿的，在咸宁市颇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4
对于凤儿的将来，早前就有单位的同事建议我们，给凤儿找个对象嫁了，如能生个小孩，就会有个依靠。当然，自己的小孩，我们怎能不为她的将来着想啊！能找个对象生个小孩，将来有个依靠，确实是好。我们也曾这样考虑过，但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们切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两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