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屋檐上曾经有成群的鸽子飞飞落落。
那是在一年的中秋节的晚上，两只飞倦了的鸽子从我们家敞开的房门径直走了进来，从而使我们结下了一段鸽缘。
最初到我们家落脚的一对鸽子，一只全身雪白，另一只浑身乌黑，只在颈上有一圈发着光的绿毛。它们因自己的毛色分别得名：雪儿、阿墨。
雪儿和阿墨的家族迅速庞大起来，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源源不断。
每天，我们要在院子里撒好几次米或豆子，群鸽啄食的场面颇为壮观。吃饱后它们便飞上屋顶咕咕地呢喃着，那是只有它们才能听懂的鸽语。
有时它们在空中飞来飞去，有时群鸽出动远行半天。我曾经望着蓝天上远去的鸽影，一再想象它们飞去了哪里，但是我从没有机会印证自己的想象是否正确。无论它们飞去了哪里，黄昏时，总会飞回来。
鸽子使我家的小院总是热热闹闹的，使我们有了让邻家孩子羡慕的资本。
鸽子太多了，实在照顾不过来，母亲便送人许多，接着又飞走了几对，被人偷去几对。想不到折腾来折腾去，后来，竟又只剩下雪儿和阿墨。它们依然恩爱，却分明老了许多，我家院子较之鸽群兴旺之时也冷清了许多。
有一天清晨，雪儿和阿墨双双飞出后，中午没有回来，到了晚上，只有阿墨自己归来，它咕咕哀叫着，显得很不安，对我们撒在院子里的米理也没理。我们不知雪儿出了什么事，从此后，我再没见到它。
阿墨更加寂寞。它常常独自趴在屋顶或静静地呆望天空或咕咕地诉说个没完。它大概在想念儿孙满堂时的欢乐，在回忆夫妻相伴时的愉悦。有一次，母亲把它握在手里，发现它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终于有一个早晨，阿墨在我家院子上空盘旋许久飞出后不再回来，从此我家的院子是彻底清静了。母亲说，这些有生命的东西再不养了，揪心。
如今，我们已告别老屋十几年了，不知老屋的屋檐上是否还有鸽子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