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5点多，通身大汗突然醒来，汗水顺着头发淌在脸上，身体和凉垫子胶着在一起，粘住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满屋子的热风。窗外的树叶随着热风摇摆，像腌过的白菜，了无生机。

天气预报说气温39度，这数字准不？你看这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刺得人眼疼。整座城市像只汽油桶，只要一点火星，立刻就能“腾”地燃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然而，上班，送孩子，你还得出门。于是，女士们涂上防晒霜，披上当年杨子荣穿林海跨雪原的白色披风冲出家门，样子有点像古戏里的旦角，两只水袖在车把上飘然舞动，凌风举袂。当然，你穿越的不是林海，是火焰山。那情形含了一种赴汤蹈火的悲壮。男人们便相对简单了。除了在办公室不能光着膀子，你尽可能穿得最少，把可以不穿的内衣袜子一类全省了下来。男人们不打伞，最多着个墨镜，似乎活该当晒，好让阳光把长期呆在办公室里的奶油味变成黑色的焦油味。

蒸腾的柏油路面化开了，吱吱冒着热气。你人在路上，实际上踩着的是太阳。你步履蹒跚，口喘粗气，听不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你知道，此刻的你正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不多久，你便通体被汗水浸泡。你却不敢去擦，你怕延长了暴露在室外的时间，担心擦的动作无形中增加了活动量，加快了汗腺的分泌速度。于是，你只好做淑女状，脚踩莲花，碎步轻盈，不疾不徐。等进了办公室，空调风来，所有的汗腺哗啦一下了全部关闭。这时，你回到了人间。办公室里开足了冷气，透心的凉。只要出去，便惹火上身。可是，送材料，校稿子，出门的机会并不比平时少。一天下来，你在天堂与地狱之间跑了好几个来回。渐渐地，你练就了一身在常温状态也可以汗如雨下的好功夫。

回到家，第一个动作就是脱衣服，把装模作样的套装脱下来扔到洗手间，再从冰箱拿出大筒饮料，高高举起猛喝上一气，里里外外透出一个凉快。然后，摊开手脚四抑八叉躺在地上。你似睡非睡，半醒半寐，即便完全清醒，也决不敢轻举妄动。一旦站立，高度超越了窗户边线，滚滚热浪便会朴面而来。你缩回脑壳，回复到原始人的状态，在地上爬来爬去。你靠地气，靠水，在这炎炎的夏日里打敖。遇上停电，空调停了，风扇叶片不转了，你的思维也跟着停住，脑子像一团浆糊。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生命像一根游丝在那儿晃荡。一旦停水，你立刻成了一条晾晒在沙滩的干鱼，七窍都在冒烟。

你开始数日子，从小署到大署，从初伏到三伏，立秋过后是处署。处署以后大概就凉爽了吧。你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吃过晚饭，搬个竹床板在树下，听着大人摇一把大蒲扇，讲星星和月亮的故事，一个夏天不几天就过去了。现在，抑或是空调开多了，抑或是生态越来越不像生态了。原来的夏天并没有这么热。

全球气候变暖，明年的夏天更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