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之碧螺春
碧螺春是泡在杯子里的太湖吧。当各式各样的绿茶汇集在一起时,就要排定一个坐次,排名是天底下的一种认可,数百年来碧螺春在绿茶中名列前茅,想必将来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碧螺春就是铁打的营盘。清明前的春天,
碧螺春是泡在杯子里的太湖吧。当各式各样的绿茶汇集在一起时,就要排定一个坐次,排名是天底下的一种认可,数百年来碧螺春在绿茶中名列前茅,想必将来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碧螺春就是铁打的营盘。
清明前的春天,是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样子,没有多久,碧螺春把春天的消息传开来,面对如期而至的季节,人们仿佛松了口气。
把土生土长和矢志不移这对成语用在碧螺春身上,是再妥当不过了,园林和丝绸,苏邦菜和评弹,几乎是苏州的代名词,碧螺春也是,因了时令来照章办事,一年就这么一回,美得跟牛郎织女似的。也不是很冲,却有滋味,风骨和气质就像一个风雅的文人。
东山西山的地质地貌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的境界,碧螺春并不是一种连篇累牍的生长,而是零星地散布在花果林里,因此和花果是“枝连叶碰”的亲密无间了,或许就是这样的缘故,碧螺春有一种特殊的花香和新鲜的水果味。
如果说碧螺春是一出地方戏,那么喝茶就是太湖人家挂在嘴上的曲调了,在太湖人家,喝茶仿佛就是和日常生活形影不离的哼哼唱唱。
西山唯梅益村双塔头茶亭里有两块石碑,一块是“清雍正皇帝永禁洞庭西山茶果税收”的布告。它依稀见证着从前的山山水水村口路边的风景;南来北往的行人,喝一口茶是歇歇再走,街坊四邻的乡亲,喝一口茶是停停再说。
我们在太湖两岸行走没有见到另外的茶亭,取而代之的是古镇的大街小巷里各式各样的茶馆。
茶馆是一间房子,碧螺春和洞庭水是茶馆里的一对夫妻,地上放的桌子椅子,桌上摆放的茶壶茶杯象棋,墙壁贴的书法绘画,这一切全都是茶水的孩子。走进茶馆里来的,极少数是冲着茶水而来,他们上茶馆里喝茶叫“泡茶馆和孵茶馆”,泡和孵是一种消磨,年纪一点点添上去,火气一点点降下来,茶一点点淡下去,时间一点点流过去。他们不在意茶馆里的什么,茶馆里的什么都是过眼烟云,是身外之物,他们在意的是自己和自己的故事。
老朋友重逢,茶馆是从前记忆,多少楼台烟雨中,一杯清茶是喋喋不休和欲说还休,是老故事的添砖加瓦,是老朋友的锦上添花。新朋友聚会,茶馆是曲径通幽,相逢何必曾相识,一杯清茶的这一口是陌路,一杯清茶的那一口也许就是知已了。生意谈成了,茶馆是一纸合同,这是互惠互利,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意谈不成,茶馆是来日方长,有点遗憾,但买卖不成人情在。
少男少女的眼里,茶馆是媒妁之言;行会组织眼里,茶馆是求大同存小异;大款阔少眼里,茶馆是吃喝玩乐;吃讲者眼里,茶馆是翻云覆雨;唱戏者眼里,茶馆是花雨弥漫;贩夫走卒眼里,茶馆是脑子里以后的生活;达官贵人眼里,茶馆是脚下仕途;三教九流眼里,茶馆是五花八门的天地;七老八十眼里,茶馆是岁月里一个永恒的码头。
太湖上的古镇,古镇上的茶馆,实在是一部风吹哪页读哪页的书本,随便翻开一页,就是一个娓娓道来的开始,就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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