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父家到住的宾馆，大概有八百米，并不宽畅的人行道，因为年前的那场大雪，因为那些大大小小接踵不息的脚，已经变得肮脏不堪。看着脚上穿的那双皮棉鞋，一次又一次落在黑白不分的雪水中，我的心中陡然涌出一种惋惜的痛感。
这双皮棉鞋束之高阁已经七年了。自参加工作以后，我居住和上班的地方，一直在一个院子里，步行不会超过五分钟，每年的冬天，家里和办公室都有暖气，如果不因为公差或者私事外出，不仅不需要穿皮棉鞋，就是穿棉袄的时间也不是太多。在我的记忆里，参加工作的前二十年，我就没有买过一双棉鞋。
2003年冬天，我要到哈尔滨参加一个会议，妻子执意要给我买一双皮棉鞋，她说北方太冷，不能把脚冻坏了，尽管我一直没有穿棉鞋的习惯，并且我有一百二十个不想穿棉鞋的意愿，但最终还是穿上这双鞋子，踏上了向北再向北的旅程。
那一次长途跋涉结束以后，这双棉鞋就被我擦得干干净净，放入鞋盒、塞进鞋柜，并且一直没再让它重享脚的温暖，甚至被我想起的时间也是偶尔再偶尔。不止一次，我在鞋柜里翻找其他鞋子的时候看见它，心中禁不住产生一种对不起它的感觉，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这双鞋子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结束了它的一生，等待的就是被送人或者被拾破烂的收购走的结局，在我有生之年，怕是很少穿它了。
我不知道，这双鞋子有没有自爱自怜过生不逢时，叹息或者抱怨自己遭受的冷遇；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想过：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就让它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9年5月，因为企业重组，我从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宿州，搬到另一个城市。又是一个冬天到，但家里没有暖气了，办公室又是一间临时性的彩板房，家和办公室之间有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为了不让自己那双没受过罪的脚吃苦受累，我把这双被冷落七年之久的皮棉鞋又找出来、穿起来。并且，穿上之后就没再敢脱下来。
一次偶然，就能改变一双鞋子的命运，一次偶然，同样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像这次搬迁，对我、对许多人，都可能是人生的一次考验或者转折。在搬迁之前，我们生活的那个城市，不管是市容市貌还是经济发展水平，都不能让我满意和恭维，但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同事，对那个城市我们已经了如指掌，并已经融入到它的风土人情之中。在那个城市，我能自由自在、惬意快乐的生活。随着单位的搬迁，这一切在瞬间，成为了记忆，成为了留恋，成为了想回却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或许，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这样的偶然带来的变故，这些偶然在不断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让人从辉煌跌向低谷或者有黑暗走向光明。喜也罢，忧也好，就是这一个又一个的偶然，编织成我们的人生，而人生就是这无数始料不及的偶然组成的必然。因此，当偶然突发而至时，作为单个渺小的我们，只能去适应，只能在适应中再寻找出适合自己的生活之路、生存之道。
2010-2-17于养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