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逝，回忆因岁月的负载而沉甸甸的。窗外明媚的春光，有淡淡云彩的点缀，不经意间添了些许迷离。近来得暇，在文学网站留踪，有文友循迹而至，谈诗论文，遂结一段温馨笔墨情缘。合心儿是个很性情的女子，她下班看街上五十多岁的老哥悠然自得唱那曲信天游《走西口》，便想像着与老哥对唱的情景，伊之性情可窥一斑。
文友合心儿姓吕，不姓刘。但刘姓文友的名字萦绕脑畔，日久弥新。文友名燕利，跟合心儿一样，居省城。合心儿成为启动我思维的引擎，蕴蓄近二十年的一缕幽情，漫漶起来，一发而不可收。
说话距今约二十年了，我在临汾上师专。毕业前的那个学期，我给山西人民广播电台《文苑漫步》寄了诗稿。不久，收音机里传出了我的名字。记得诗稿题目为《距离》，好像播音员并没有全文播出我的诗，但此次亮相，还是引起了师专文友们的注意。在上个世纪80年代，收音机的功用是很大的。不几天，还收到了一封自省城寄给“赵桦橹”的信。信封厚厚的，信皮上的字体不算多美，但很工整。谁呢，我开封细读，如沐春风的感觉充盈始终。原来是一位名叫刘燕利的文友写的，她从广播里得到了我的通讯地址。我的名字被谐音成了“桦橹”，地址倒是确切的。
燕利是个可爱的女孩，与我年龄相仿，喜欢文学、旅游和电影。她白天鹅丑小鸭地客气了一番，让我这个师范类专科生莫名羞愧。燕利好像在上中专，她给我留的地址是太原市电信局河西区分局，说是妈妈的单位。出于感念对方的友善，我很快复了信。十八九的男孩，给陌生而友善的同龄女孩写信，心情可想而知。记不起写的内容了，但洋洋洒洒竟有好多页。燕利来信说我破了她朋友回信页数的纪录，不知是表扬我的热情呢，还是嫌我罗嗦，或者兼而有之吧。
燕利是个脱俗的女孩，她不喜欢人们把她的名字写成“艳丽”，还说本来把我的名字写对了，但想到亭亭的白桦林，以及出没水波里的桨橹，才把“化鲁”故意写作“桦橹”。和我一样，她也喜欢当时正风行的汪国真，我这个闻名师专的校园诗人，曾向北京学苑出版社邮购回一册汪国真新出的诗集《年轻的潮》。燕利信中提到的汪诗，我竟然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不曾相逢/也许　心绪永远不会沉重/如果真的失之交臂/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
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心海　掠过飓风/在贫瘠的土地上/更深地懂得风景
一次远行/便足以憔悴了一颗　羸弱的心/每望一眼秋水微澜/便恨不得　泪光盈盈
死怎能不　从容不迫/爱又怎能　无动于衷/只要彼此爱过一次/就是无憾的人生
这首《只要彼此爱过一次》，深深打动了我，至今读来，依然撼人心旌。我感动于汪国真，更感动于把诗介绍给我的远方素昧平生的女孩。我们信笺来往不过三五次，但谈诗歌，谈读书，谈人生，几分惬意，多少神怡。其间，真切体会到了元稹“两纸京书临水读，小桃花树满商山”的意趣。
临近毕业，俗务烦心。接到燕利的最后一函后我忙碌着实习分配事宜，把回信事放了下来。再后来，返高中母校任教，僻就乡野，不知是懒散，还是自惭于现状，回复一事更无从谈起。于是，美好的交往被我残忍地隔断了。
燕利是没有什么错的，她最后信里说假期准备先在省图书馆读几天书，然后搭飞机去深圳游玩，并答应回来写东西给我看。我没有把单位和家里的地址留给她，是羞怯，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不得不承认燕利是个可爱而聪颖的女子。过后很久，翻看她的信，读见了汪国真诗句里她抄录时刻意的“留痕”，凡遇“恋”和“情”的字眼，都被圆珠笔多次描摹过，只可惜碰到的是迄今木讷的我。木讷归木讷，但心灵深处一直将这份情意珍藏，并努力想在合适的时候找寻些什么。
1992年我到太原脱产进修，略作犹豫便实现了一次潦草的寻友之旅。结果可以想见——其实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当时我竟萌生一念：找不见就找不见吧，朦胧的意象不正是李商隐诗歌超俗的地方吗？现实中多些朦胧也许更好吧！我忽然间对自己都感到了困惑。
…………
终于邂逅了合心儿。
合心儿听到我要写作此文，调侃我：题目就叫《青春的回忆》，或干脆叫《冰冻的苏醒》罢。合心儿果然可爱，同是太原，同样无邪，同是以文字结缘，甚至我们各自的女儿，都有几分相像，怪哉！我内心里已经把她和燕利生硬地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哦，不敢想，不敢想，还是不去想吧。
我和燕利没有谋面，与合心儿仅仅彼此照片相对，合心儿不就是二十年前的“燕利”吗？——长大了的“燕利”啊！她在1999年披上了嫁衣，然后与我一样有了乖巧的女儿，生活优裕而美满。看到合心儿的文字及影像，我更坚定了我的错觉，合心儿是我心目中长大了的“燕利”！
窗外的云彩渐渐淡去，明媚的春光即使到了午后，依然透着和煦与清爽。能够感受到合心儿的幸福与舒畅，我二十年的郁积，莫名其妙地得以释然。合心儿，原谅我的偏执，谁让你撞上我呢，我把题目定做《回忆真的是无题》，说不定你又会调侃一番：无题即无从说起。不，应该说，本文确实是从你说起的。
2008年3月11日星期二午后于沃中之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