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天的夜晚，机器的轰隆声逐渐消歇，微风穿过工业区的每个角落，送来了阵阵凉意。昏暗的小巷里，一间亮着两盏白炽灯的小房子格外耀眼。一位默默不语的师傅轻轻游走着剪刀，在寸寸腾挪之间，熟练地为客人塑造着发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小房门顶的“平头王”三个红色大字和他缓缓辗转的身影引人注目。
他就是“平头王”的主人，“平头王”就是他小店的名字。师傅姓陈，今年48岁，13岁学会理发，至今已有30多年从业经历了。七年前，陈师傅来到温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在工业区旁的村子里租上一间房子，开起了理发店。靠着工业区，价位5到10元不等，技术娴熟经验丰富，凭着这些优势，陈师傅的生意从来都是红火而且稳定。
眼前的这个理发室，仅有十几个平方，背靠温瑞塘河，被一片片行将拆迁的低矮民房包围着。屋内陈列极其简单：两面方形平面镜，一个沙发，一台小屏幕彩色电视机，一些基本的理发工具，仅此而已。没有满墙的时尚发型贴画，没有个性花样的室内装饰，也没有名目繁多的剪发设备，而那两盏明亮的吊灯还是今年刚换上的。木质大门上方的“平头王”三个剪贴字朴实无华，静静地依附在落满灰尘的玻璃上。
秋夜，陈师傅身着白衬衫，脸色干净，刮去了胡须，留着前额整齐且上方略高的发型，在纯朴中透着几分时尚，丝毫不像48岁的人。“平头王”不是一个理发师组合，仅是陈师傅一个人。小小的理发室里仅有他一个人在忙碌，为客人剪发、洗头、刮脸，样样熟练。而排队理发的人们则坐在沙发上等候着，不时地看着那台小电视机。一个附近鞋厂的工人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店里，三人都要剪成标准的平头。只见陈师傅沉着冷静，时而凝神细视，时而左右打量，时而再次“修饰”，不一会，孩子干净整齐的小平头就修成了。接着，陈师傅又为他们的爸爸剪了平头，发型倍显精神帅气。
13岁那年，他就被父母安排去湖北武汉学理发，头脑聪明，一年出师，逐渐就成为了公社的理发师傅。那时候剪发只能去公家的地方，还要凭票前去，私人是不允许开店的。过完了那个特别的年代，他才逐步走上自己开店的路子。
其实，我已不止一次地见到陈师傅了，只是此前的多次谋面都未曾说过话。2009年初，我在温州经济开发区上班时，就听同事说附近河边有家名为“平头王”的理发店，价格实惠，师傅技术也不错。听说还不到10元，我就很有兴致一探究竟。那时，陈师傅的店位于现今店面的对面，也是十分狭小，却人气火爆，每逢星期天客人都是络绎不绝。我数次路过，都见到陈师傅不慌不忙地用最传统的手工剪发器械为客人理发，虽不言语，却不失随和与和蔼。
看着一个个“平头”从他店里走出，且用手抚摸几下自己标致的头型，我心中不禁感到欣悦，想起了小时候农村理发师为人们剪头的场景。当时的陈师傅一头长发，如披散状，好像多天未洗过一样，还留着长久未刮的胡须，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犀利哥”。当时我常和朋友调侃，“平头王”竟然不是平头，却在为每个人剪着最精神的平头，如此差异，确有几分趣味。
2011年我去广东一年，今秋再回到温州，能够再次见到陈师傅，心里忽有一种亲切之感，感觉到一些活生生的场景依然在延续着。陈师傅讲，他现在的发型是他儿子为他剪的，虽然儿子不从事理发行业，但会几手还是没问题的。我的一位朋友说：“平头王”的发型不再是以前的披头散发了，变得更帅了，也许他的生活更加幸福了吧。
我想是的。秋日早晨，陈师傅老早起床，买菜，整理理发室，抽支烟，等着顾客的到来，而做小吃生意的妻子正在门前择着菜。这一幕，随着烟雾的升腾，流淌在宁静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