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爱,我愿意受惩罚
文革时期,黎天官已是瘦骨如柴的枯槁老头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做过土匪、曾经参加农民暴动的人。他眼窝深陷,常年穿着一身黑。这倒有几分“乌烟鬼”样相,或者能证明一点:当土匪时鸦片抽多了。夏天的晚上,黎天官在巷
文革时期,黎天官已是瘦骨如柴的枯槁老头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做过土匪、曾经参加农民暴动的人。他眼窝深陷,常年穿着一身黑。这倒有几分“乌烟鬼”样相,或者能证明一点:当土匪时鸦片抽多了。夏天的晚上,黎天官在巷子口架着块木板,直挺挺地躺着睡觉。他躺着像一个死人,嘴里叼着烟卷,明明灭灭。让上茅厕的小孩子都绕道而行了。
有人说:“老头,你真像个死人。蚊子叮你也不拍一下。”
黎天官说:“嘘!”手里砖头飞了出去,暗影里一只狗应声倒下。
又要炖狗肉下酒了,但这次炖的是生产队长家的狗。黎天官说普天之下狗肉最香,队长家的也不例外。所以大家提议把队长黎有才也喊来一起吃狗肉,吃完了问他狗肉香不香。
“香。”
“比你家的如何?”
“我家的应该没这么香。”
黎天官说:“一样的。因为这就是你家的狗。”
黎天官解放前当过土匪,后来又参加了农民武装。他拿着那势头,谁也拿他没办法。队长只好悻悻地走了。
大家哄堂大笑。
黎天官孤身一人住在“境主宫”里。我们那的“宫”就是神庙,“境主宫”以前供奉着庇佑村人平安的“大人爷”,破四旧时被抬出去烧掉了,现在显得很空旷。村里人晚饭后都爱聚集在此纳凉闲话,无非东家长西家短地瞎聊。或者摆龙门阵,讲《三国》《水浒》《七侠五义》《隋唐演义》,等等。
有人让黎天官讲自己的故事。他不愿意,吃过狗肉喝足烧酒,又躺回木板装死了。最后,别人就替他演义了起来。
黎天官身上的故事很多。他年青时绰号叫:云中豹子。有一身好武力,擅长“高来高去”的本领。他做土匪的时候专以劫大户为事;不像那普通的剪径小贼没有原则,连小商小贩、单身客人也胡乱抢了。他让旧官绅们闻“豹”色变!所以后来农民武装会把他作为发展对象吸收了进去。可惜他的土匪劣根性难改,屡屡犯错,又被摈诸门外了。
据说,黎天官犯错误是因为郭婆婆——那时的大地主的小老婆李小莲而起的。事情大致是这样:他奉命深夜潜入大地主的庄园打探敌情,黑暗里不小心把狗弄叫了,慌乱中闯进小老婆的房间……本打算一刀捅死这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女人。后来想想,出手杀她势必坏了自己名号——“云中豹子”向来不伤妇孺的。他想给她一条绳子让她自行了断。最后,他又转念了。她虽是大地主的小老婆,毕竟本身没多少恶行,罪不至于死吧。大地主为恶乡里,淫人妻女——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就给她一个小小惩治!他以农民武装队的名义对她进行了一次“惩罚”。事毕,他警告她:再做坏事,必将严惩!
这些应该是事败后,黎天官自己向组织上交代的。或者有人又添油加醋了,才有这般精彩有趣。
那人讲到这,黎天官翻了一下身子,打个哈欠,继续睡。
你相信吗?一句话能改变人的一生。黎天官一句话让从未做过坏事的李小莲立志要做一下坏事。一切缘起于他走之前说了那句话:再做坏事,必将严惩!她盼着他早日再来“惩罚”她。她拿什么引他上门呢?
六姨太在庄园里有两个心腹。一个是小丫环春儿,另一个是长工郭怀义。有一回,春儿替老爷擦拭古琴不小心弄断了一根弦。那可是元代制琴名家朱致远的“朱琴”!老爷知道了必定笞死她的。李小莲凭着心灵手巧用一根旧马尾鬃重装了琴弦,替春儿蒙蔽过去了。郭怀义是庄园里的买办,老爷让他骑马到云南购买上等烟土。他贪杯误事,路上与两位官差结伴同行,身上带着违禁品(国民党政府对于鸦片有默许,但表面上还是禁止的)也不知收敛些,一味大大咧咧的。刚到县城便让查缴了。老爷把他吊起来打。小莲替他求情了,她说:“也不全怪这奴才,那衙门里的若给老爷面子,不应该查缴咱家的东西。”老爷恕了郭长工。让他戴罪立功,拿着老爷的亲笔信找驻军营长出面,把那包云土要了回来。此二人对六姨太感恩戴德,时时不忘效犬马之劳。
可以这样说,六姨太李小莲以前没干过坏事,也不懂得干坏事。所以她召来心腹们一起商讨,以便把“坏事”干得像那么一回事。春儿毕竟也是女流之辈,想来想去无非是女孩子刁钻的小恶作剧,诸如:把屎拉在菜心让农民的猪去吃,把吃过的鱼刺倒在路边让行人扎破脚底,把小炮仗涂成白色放在窗台让小偷偷走当烟卷抽,等等。这算什么坏事啊!都不能令小莲满意的。最后,还是郭怀义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了——世上最坏的坏事,莫过于与人民作对!
第二天,六姨太开始和人民作对了。
在此之前,六姨太的活动圈子仅限于大地主的庄园。日常无事除了找其他姨太太打打麻将,交换一下美颜心得;大多时间就在自己房里逗鹦鹉玩;不然就写写字。她出身贫寒,父亲是城南的穷学究,好抽一口大烟,及到母亲染上重症没钱医治,便把她卖给大地主做小的了。所以,她能写一手好簪花小楷。写得最多的是:
扫地恐伤蝼蚁命,
爱惜飞蛾纱罩灯。
她向老爷请命到乡下去收田租。她说她要让那帮穷鬼们爽利地把谷子和银子交缴上来。
大地主笑了。他说:“催租的事向来是狗腿子们做的,无须劳累夫人了。虽说,近些时间有个别刁民加入农会,闹着‘减租减息’妄图赖账。甚至想引武装队打进庄园,抢夺田契债簿开仓放粮。呵,浮蚁尚能撼树?简直是异想天开!这不,我向戒备司令部申请了民团,三四十杆枪的私人武装岂是白养的……”
六姨太看他说着说着有些愤慨了,便趁势接着话尾说:“所以嘛,要下去扬扬威的,不然他们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哩!”
六姨太乘着轿子,带着大队人马的护乡团耀武扬威地下乡逼债去了。
她在晒谷场设了会所,向佃户们传达大地主“旨意”:三天内将所有欠缺的田租缴纳完讫。否则别怪我六姨太不讲情面了。
有一个叫郭矮桥的佃户一时筹集不齐,所欠甚多。被吊在树上,用马鞭打得遍体磷伤。
于是乎,大地主家的六姨太臭名远播,但依然不见英姿勃勃的黎天官来对她施以“惩罚”。
这次为了让佃户们及时交租,六姨太贴给每家五块大洋;叫郭矮桥假装交不起租挨那几鞭子(皮鞭醮着荔枝木泡过的红汁水抽打,伤不重但看起来挺惨重的)又付了三十块大洋,差不多花去她大半私房积蓄。郭矮桥是郭怀义的叔伯兄弟,郭怀义找他来搭戏。另外的佃户是也由他去说通的。总算演得挺逼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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