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第一个咨客
10年前的6月16日,是个特殊的日子,那是我做“心理医生”的第一天。那天上午,我在洪泽县城一家旅馆租了一间房,然后,通过司法局同学的关系,把咨询广告单夹到邮局发送的报纸里。做完这一切,我踌躇满志,觉得
10年前的6月16日,是个特殊的日子,那是我做“心理医生”的第一天。那天上午,我在洪泽县城一家旅馆租了一间房,然后,通过司法局同学的关系,把咨询广告单夹到邮局发送的报纸里。做完这一切,我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踏上了一个新生活的起点。
中午,我兴奋得睡不着,便出去闲逛,不经意间走进了街心公园。时值农忙季节,又是烈日当空,放眼望去,满园里的活物,只有我和一些起起落落的飞鸟。
忽然间,飓风骤起,浓云蔽日,天昏地暗。离我最近的可以避雨的地方,就是一座土山顶上的六角亭子。我刚走进亭子,暴雨就哗哗地倾泻下来。
我庆幸没有淋雨。坐在雨水打不到的木靠椅上,回身一看,在我刚走过的山路上,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的手,正在雨帘里吃力地向上爬。
等他俩来到亭子里,已湿得像一口牙。
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摘下肩上的毛巾,拧干雨水,递给女人,说,你擦一下。
女人三十多岁,太胖了,看着都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她接过毛巾,揩着脸和脖颈。
亭子的空间,比QQ空间小得多了。男人背对着我,一边用手抹脸,一边愤怒地骂天。
女人擦完胳膊上的水,就看着我笑,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拭擦身体的其它部位。
我从那笑容和眼神里,读出她的智商有点低,但肯定不是白痴。
我别过脸,去看山下的荷花池。荷叶被雨水泼得东倒西歪,盛开的荷花傲然挺立,雨注射在水面上激起了无数的草莓大小的水泡。
男人埋怨道,我要去你家,你不肯,现在遭这等罪!
女人瓮声瓮气地说,不,我妈不让。
男人说,你妈不是没在家吗?
女人说,不,没在也不。
男人咯咯笑起来。
我转过脸来。
男人看我一眼,两手叉腰,仰起头从亭子的一角望天,长叹一声,苍天啊!你有眼无珠!
我感觉他是想跟我搭话,便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支。他说声谢谢,愉快地接过烟。我给他点上火,问道,你好像是东北人吧?他坐到我身边说,是,辽宁的,你是本地人?我说,是的,你来洪泽出差吗?他说,我来叔叔家,他是全县唯一的老红军,你应该能认识的,前天才去世。我说,哦,我是淮阴的,不太清楚。
随后,我们聊起了国内的时事。男人又愤愤地骂起来,那激愤的样子,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全世界。
我问,你做什么工作?他看着我,诡异地一笑,你猜猜,看我是干啥的?
我端详他一眼,又望望站在面前的胖女人,笑而不答。
他说,你讲,没关系的。我微微一笑,真的不在意吗?他点点头。我说,你没有工作。他屁股挪动了一下,那我以前是干啥的?
我吸了一口烟,你应该,在农场干过活。
男人几乎跳了起来,站到我对面,瞪大眼珠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雨还在下。四周雨雾迷蒙。哗哗的雨声听上去有点惊心动魄。
我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我是心理医生,会观颜察色。
心理医生?他有点迷惑,表情显然放松了许多。
2002年的时候,心理咨询还是一个新鲜的行业,当时国家还没有统一的资格认证考试。我敢自定义为“心理医生”,因为在师院里几乎读遍了国内外的心理学专著,而且工作之后,看过几本咨询方面的专著,做过很多学生的心理工作,自认为已经是行家里手了。
你坐下聊,我对惊魂未定的男人说道。他迟疑一下,坐了下来。我从手包里掏出一卷粉红色广告单,拿出一张递给他,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
男人两肘支在膝盖上,身子前倾,低头去看广告。
那女人,对我们的谈话似乎毫不在意,傻乎乎地看着四周稀稀落落的雨。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男人直起身子,面色凝重,目光依然落在纸上,你这上面说的几种情况,我都有。
我说,如果需要帮助,以后可以来找我。
男人沉吟一下,看着我说,我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回东北,你今晚有时间吗?
我说有的,随即在广告单上写下了旅馆名称和房间号,你来之前打我的手机。
男人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一定会去的!
雨,完全停了。男人带着女人下了山。
我回到旅馆,同学打电话说晚上请我吃饭,我说今晚可能有咨客过来。同学笑道,报纸恐怕还没送到订户手里呢,怎么就有咨客了?我把中午在公园里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
晚上大约七点,我到楼下去接那个东北男人。我问他吃饭了没有,他嗯了一声。上楼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打开房间的门进来,男人随手合上门。
我移了一张椅子,对他说,坐吧。
男人扑通一声,突然跪在了我面前。
随即,发出压抑的呜呜的哭声。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赶紧去拉他,不要这样,你快起来,起来我们坐下说!
张医生,你答应,你要救我!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快起来!
他坐到椅子上,依然在抽泣。我递给他纸巾,平静一下,我们慢慢聊。
张医生,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就直说了。男人抬起泪眼道,我十七岁坐牢,坐了整整十六年。今天,是我刑满释放的第二十天。——你害怕吗?
我内心还是有点骇然,嘴上却说,怎么会呢,害怕我还能约你来吗?
男人抓住我的手,双泪长流。
接下来,我们聊了三个多小时。
我了解到,男人叫赵长春(化名),出生在辽宁的一个劳改农场,父母都是农场的职工。小时候,除了父母,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劳改犯。六岁的时候,他的母亲被农场的一个小头目欺负了,父亲去跟小头目讲理,被对方用铁叉刺穿了小腿,落下终身残疾。父母得罪了小头目,农场里的职工也经常欺负他们一家人。从此,他就恨透了那个小头目,觉得农场的罪犯远比那些欺负父母的人可亲。后来,他哥哥考上警校,状况才有所改变。十七岁那年,赵长春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刑。父母在他服刑期间先后去世了。刑释后,他无家可归,准备杀掉两个人后再自杀。第一个是农场那个伤害他父亲的小头目,第二个是他服刑农场的一个管教。那些天里,他已打听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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