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心与死神的角力
阿珍是广西山区侗族村寨的一名小学生,按她的年龄,应当排除在癌症患者的行列之外。然而在自治县医院里,她被检测出了癌细胞。高额的医疗费用,在这个祖祖辈辈从没走出过大山的侗胞听来,即使卖掉整个山寨所有人的家
阿珍是广西山区侗族村寨的一名小学生,按她的年龄,应当排除在癌症患者的行列之外。然而在自治县医院里,她被检测出了癌细胞。高额的医疗费用,在这个祖祖辈辈从没走出过大山的侗胞听来,即使卖掉整个山寨所有人的家产,也凑不上这个数。放弃治疗似乎是他们的唯一选择,然而阿珍的小伙伴不懂得这么多,他们以为只要大家合力总会把钱凑够的。他们相信阿珍一定是有救的,全班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一样想法。他们行动了,没有谁组织,自发的,完全是自发的。他们掏出了兜里所有的钱,一毛,二毛……钱堆起一大摞。村长说,这还够不上出山的路费。于是他们又拿出了家里的山货,笋干、榛子、还有准备卖了交学费的羊。他们翻过几座大山,在山外的公路上叫卖。他们看见长长的,高高的,车窗明亮却封闭的车,就一涌而上。寨子里的人说,像这样车子上的人都有钱,能买他们的东西。司机看见这么多小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把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后,都用双倍或几倍的钱买下他们的东西,每次都能卖到好几百元。他们有了信心,看到了希望。可是他们要上学,不能每天都去拦车。老师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轮流着一天去几个人,举着一块写有“救救山里娃”的牌子,遇上豪华的旅游大巴,就上去拦。一天,一篇题为《卖山货的山里娃》的报道,被刊登在自治州晚报上。阿珍终于在全社会的爱心行动中被送进了州医院,然而检查的结果,是癌细胞已经扩散。经过多次化疗、放疗的阿珍,显得越来越虚弱,仿佛生命的迹象已经到了尽头。在弥留之际,她说想回家,想见见家里的爷爷、奶奶、妈妈,还有她的小伙伴。她爸也说,这娃离不开大山,不能让她死在医院。可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山区公路的颠簸,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然而面对阿珍祈求眼神,人们不愿看到她在绝望中离开这个让她留恋的世界。人们也不愿看到,她的并不苛求的小小愿望无法得到满足。双眉紧锁的老院长,踌躇再三,还是拨通了驻军某部的电话。部队首长立刻表示,用直升机送阿珍回家。
阿珍家所在的乡政府接到州医院电话,说是解放军要派飞机送阿珍回家,他们必需立即通知山寨,选一块空地,燃三堆篝火,引导直升机降落。可从乡政府到山寨,要翻两座大山,其间没有公路,骑自行车也要三个小时。现在离日落也只有三个小时了,派谁去?乡政府正在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发愁。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放下邮包的乡邮员说,他知道有一条山涧小路,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走了,但走那条路至少可以节省一个小时,并且他表示愿意去送这个消息。为了赶时间,这位乡邮员连水也没喝一口就动身了。日落前他赶到了山寨,当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消逝之后,寨前立有图腾柱的广场上燃起三堆熊熊的篝火。寨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似乎是在欢迎凯旋回来的勇士。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处直升机轰鸣的声响已经逐渐靠近。乡民们终于看清了那个像一只硕大蜻蜓的直升机,和从直升机上抬下来的小阿珍。她终于回到了她曾经梦想着走出去,而最终还是选择回归的大山。她见到了她的妈妈,她的小伙伴,还有一直关心着她的山寨阿公、阿婆。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居然能自己走下担架,她的妈妈把她抱起,两个人的泪水交融到了一起。
第二天,阿珍的老师来了,安慰她要好好在家休息。她摸了摸自己因化疗而掉光了头发的光头,腼腆的说,我想学校,想同学。老师懂得了她的意思,说:同学们也都想念你,放了学他们会来看你。阿珍闪着泪花,显得异常兴奋。傍晚一群孩子挤进了阿珍家的吊脚楼,阿珍睁大着眼睛,高兴得跳下了床。因为她看到了来的同学都和她是一样的光头,包括平时最爱打扮的,和她同桌的那个女孩。笑声在大山深处回荡,打那以后,阿珍的病情竟一天一天的好转,也不知是医院的误诊,是癌症本来并不可怕,还是死神终于在爱心面前低头,缩回了它的魔爪,使这株本不该凋谢的山杜鹃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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