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传承

艰难的传承

原点散文2025-12-08 13:34:09
父亲退休两年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收集资料,重修家谱。年前回家,他迫不及待的拿出未完成的家谱草稿让我看,文稿已很有规模,体例清晰,试图从时势变迁和家族人物来记述我们这个家族200多年的历史,希望
父亲退休两年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收集资料,重修家谱。年前回家,他迫不及待的拿出未完成的家谱草稿让我看,文稿已很有规模,体例清晰,试图从时势变迁和家族人物来记述我们这个家族200多年的历史,希望后人通过他的工作了解先人的遗韵流风,完成一个家族的文化传承。
这个工作始于两年前我叔叔的一个想法,他突发奇想,要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搞一个祭祖仪式,凝聚这个家族涣散的人心。他计划先俢一个清晰的家族支流图谱,再修一本完整的谱书,再建一个祠堂。最初,我很赞同这个想法。但没想到的是,这在一个封闭的村庄里无异于一场政治斗争,引起了许多不同“阶级”的反对。不管怎样,在叔叔的坚持下,用了一年时间才把家族支流图谱修成,他也在这个过程中知道了这个工程的艰巨性。
去年大年初一,第一次祭祖仪式开始了,仅仅就是个仪式,面对图谱,磕头烧香。坦白说,这是一个索然无味的过程,仅仅就是一个盲目的仪式而已,根本就没有达到传承点什么的目的。大部分的后人不知道我们这个家族的历史,就是上溯不远的祖辈的事迹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先辈为这个村庄做出了什么,不知道祖辈们扎根此地、生生不息的原因所在。
去年父亲参加了这个工作,开始修家谱。叔叔又买了村里一个老院做祠堂。所以,今年祭祖仪式照常进行。
初一那天,我和父亲还有几个在镇上的本家装满一辆面包车,集体回老家参加祭祖,还没到家,就看到叔叔和一些同宗的族人在门前翘首以望,一见面,叔叔直抱怨我们回来晚了:“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好多人来了又走了,马上开始吧。”
祠堂所在的那个旧院是一个大约有100年历史的院子了,陈砖旧瓦,一幅破败。实际上,我每次回乡,情绪上都一落千丈,我真担心有朝一日这个日渐破败的村庄会被淹没在荒草里。他已远不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青山绿柳的村庄了。这次也是一样的心情,越是和梦里曾回千百度的旧时景象比较,心里的落差越大,同时又有些不忍面对,心情比较复杂。
同宗的30多人已在院子里聚集,有一半已经离开这个村庄很久了,过年时回来感受一下落差,生活在村里的族人对此积极性不高,所以有的来了又走了。这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只有那些走出去的游子们希望感受到先祖的一些遗泽,搞明白自己的根之所系,在家的反而不当回事,甚至有些还要捣乱和阻挠这种活动。
这个院子在20年前还曾住过人,我那时候还常来这里玩耍。现在屋顶上的瓦片已经参差不齐了,屋子倒了一间,院子里全是寒冷的空气。20年来,上学的,工作的,当兵的,大家能走出去的都走出去了,剩下的一些,把耳朵塞上、把眼睛蒙上、把头脑包起来,封闭了他们的封闭,凄凉着他们的凄凉。他们的思想多年来一成不变,还在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问题,比如,父亲在家谱中记述了家族在文革中遭受的创伤,许多外族甚至本族的人也反对,认为这是在翻案。改革开放都30年了,文革依然是他们不敢触碰的伤痕,所谓解放思想根本就没有解放到这个村庄,他们的头脑也不接受这种解放。
祭祖开始了,仪式比去年有所改进,程序复杂了一些,先是这个工程的筹划者发言,接着是本族辈分最老的的前辈发言,接着是本村本族外的代表发言,接着是父亲把家谱简要念了一遍,然后开始烧香祭祖。发言都很简短,只有念家谱需要一些时间。总的来说,效果并不理想,只有几个在仔细地听,大部分走了个过场。
因为我们这个家族曾经有过辉煌,所以大家祭祖,寄望于能继往开来,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我小时候见过一块石匾,上面有“存厚率真”几个字,据说有200多年的历史了,是当时的人送给先祖的,以称颂他的为人,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要继承的内容。据说先祖生有七子,靠着人多力量大和他的勤俭持家,“存厚率真”,创下了七顷地的家业,另外据说他老人家十分重视文化教育和体育锻炼,后世子孙多有文成武就。所谓的家业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是他的这些家风留了下来,遗泽至今。
这种遗泽是有选择的,根据父亲的统计,现在上过大学的、当过兵的、当过教师的大多集中在七支中的两三支里。这是好的家风多少代以来潜移默化的作用。这种家风在其他几支里早已断流了。就像一条大河,分开的小分支流里总有一些要消失,有些却一直在前进。这个过程就是一种艰难的传承。像那种人参果一样,需要许多年才结出一个果。我在上学的时候曾想,根据优胜劣汰的原理,原来的那套“封建思想”已经不能适应时代需要了,我要把这个家族留下的那些陈转旧瓦连同陈谷子烂芝麻一并抛弃,重新造一个新的来。现在想来,根据辩证法原理,有些东西一定要抛弃,有些东西也得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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