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心情穿越一场葬礼
那天下午,我与同事嘉木正在他办公室聊天,嘉木多年前是我的科长,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说起一些久远的人和事。其实说实话,说起那年那月的一些事,我们心里是有不平的,我最大的不平,当然是自己累死累活做了许多工
那天下午,我与同事嘉木正在他办公室聊天,嘉木多年前是我的科长,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说起一些久远的人和事。其实说实话,说起那年那月的一些事,我们心里是有不平的,我最大的不平,当然是自己累死累活做了许多工作,当年从事的工作在全省系统内的现场会上都做过交流,领导在一次全体同事的餐会上,公然许诺年末要我去某某科室任副职,而后直到那位领导调走,这话也象蝴蝶一样飞走了。而今又要面临机构改革了,当年一步错失机会,使今天的一切变得更加渺茫。类似的委屈我有,嘉木其实也有的,可能缘于此,我们自然而然就聊到这个话题上来了。那本是一个太过寻常的夏日的午后,我们发着平常的牢骚,一如既往地说笑,不寻常的是,恰在那时,嘉木接到了他弟弟被送医院抢救的电话。第二天,同事告诉我,嘉木的弟弟在外出办事返回的途中睡着了,一觉再也没醒过来。原来,死亡的脚步可以这样轻,比猫更轻更迅捷,但没有人,能够劫持他点名要带走的人,哪怕这个人如嘉木的弟弟一样只有四十岁。
同去参加葬礼的同事辉说,当初他母亲去逝时,在骨灰存放处,他看到电子屏幕流水一样输出死者的姓名和年龄,有的只有几岁,十几岁,很是怵目惊心。或许这就是死神,他的权威比领导的权威更不可冒犯,他俯视着芸芸众生,然后点到你名字,说:你的一生,到此为止吧,你就只得停下来,跟他走。十岁,四十岁,或八十岁,在他那里,都叫作一生。
同事刘也来参加葬礼,他穿着运动服,说是早晨起来跑步,没来得及换衣服,另一个同事就说,那你就跑步直接往这儿跑呗,同事似乎意识到说这话不妥,话语的尾音有所停顿而且声音越来越小,紧挨着他的另一同事便豁达安慰他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在向这里奔跑的途中,最后都得来这里报到。
他们所说的这里,便是长春市殡仪馆。所有的活人都向这里出发,只是没有人说破,所有的逝者都从这里出发,借一朵祥云或一只白鹤,向西飞度,这一点似乎无需说破。殡仪馆的院内草木葱茏,数不尽的苍松翠柏,开不败的遍地黄花,它们与外面的花草树木一样,对春风的呼唤有着默契的感知和回应,应时起舞,自开自落。它又与外面的草木不一样,因它们听过太多的哭声和哀婉的音乐,被太多泪水浇灌过,因此我怀疑它们是见过大世面的草木,有那么一瞬,它们忽然停止与风的嬉闹,有着我们在告别厅一样庄严端肃的站姿。
其实在告别厅,人们于悲伤之外,还有更多的叹息,让人心灵不堪的,是逝者的年龄,还有他身后年轻的妻子、没长大的孩子及亲人,这一场葬礼,大家没让死者的儿子来参加,那孩子始终不承认他的爸爸已经去世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句话没有说。在告别厅,嘉木的姐姐一次次哭倒在地,而嘉木患脑血栓的父亲,至今还不知年轻的儿子已经离世的消息。这一切才是残酷的,嘉木说,今天是端五节,他们一会儿得若无其事地陪父母过节。我们都无法想象,这个节日他与父母及家人将怎样渡过,嘉木的姐姐,会不会在饭桌上想起弟弟而痛哭失声?对于亲人来说,他们的亲人依然活在世上,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了。正如殡仪馆院内假山上题的那首苏轼的诗所言:“过眼荣枯电与风,久长那得似花红,上人宴坐观空阁,观色观空色即空。”
离开殡仪馆的时候,沿途看见,依然有戴着白花的车队源源开向这里,死与生一样,都是不息的河流。而我,在心灵穿越这场葬礼之后,再度想起与嘉木聊天的那个下午,想想当时的话题,其实多么无足轻重。
2009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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