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的大街上，一个男人正在慢慢地走着。他的腰上系了一条布带，另一端握在他身后的少年手里。一路上男人走少年也走，男人停下少年也停下，两人之间总是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男人在一个早点摊边停下，“老板，给我四个包子。”
“好咧，四个热包子。”老板看了一眼这第一位顾客，语调里还是有一些殷勤的。
男人自取了两个，另外两个塞在身后的少年手中。
少年摸了一下，抬起头问道：“包子？你吃了么？”
“恩，你也快吃吧。一会儿，人就多了。”
少年对着他笑笑，清瘦却俊秀的五官仿佛要发出柔和的光，除了眼睛。少年的眼睛大大的，睫毛纤长，只是眼睛里雾蒙蒙的，没有焦距。
就像是起了暴风的沙漠，不见天日。当望着少年的眼睛时总有一种就要被吞噬的感觉，真恐怖。

中午时分少年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人。男人站在少年的身旁讲述着他的遭遇：“本来是好好地一个家庭的，要不是他父亲出去赌他母亲又那么想不开……”“他知道的时候正在生病，一夜之间父亲出走母亲离世他又烧坏了眼睛……”少年低着头手心里已经青紫一片，已经听了无数遍的从前，已经撕裂了无数次的伤口，再听到了，再碰到了，还是一样会疼。
“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请各位帮帮忙就收养他吧！我会尽力报答的！”少年的头垂得更低。
看不到，耳朵和感觉就更加敏感起来。四周的声音夹着指指点点狠狠地戳在少年的前心后背，骄傲一点点的消失四肢传来一阵阵的寒意。
“真是可怜啊！”“就是就是，怎么会有那种样子的爸爸啊。”“他妈妈也真是想不开。”“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的，只是那眼睛……唉！。”……种种同情的话语钻进耳朵里来，真不舒服。
忽然有一个声音插进来：“也不能就这样就相信啊。现在什么人都是有的，搞不好是小偷呢，想混熟了就下手啊。你看看，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定是的了。”然后周围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大，男人的解释全都徒劳，只能用手圈着少年的身体算是保护。
少年猛然抬起头来，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是黑色的暴风，沙子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在怒气之下仿佛要把人吞没一般。在这双眼睛的瞪视下，人声渐弱人群也散了。
终于，头上传来声音：“没关系了，人都走了。”少年放松下来，头又垂了下去。
“哥，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要有也是我对不起你。”男人的手放在左肩上，肩膀下没有手臂的袖子像一条赖皮蛇一样软绵绵的垂着。那是工厂的机床给他留下的记号。
男人忽然塞了些什么在少年的手里，少年愕然抬头：“你早上没吃么？”
“不饿，没吃完。你吃吧。”
“我也不饿。”
“那留着你明天吃。”
一个包子在两人手里传来传去。
“走吧，明天去另外的城市。会有人接纳你的。一定会有的。”
“恩。”
可是少年没有说，没有的，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每个人都是一座城，城门只为最亲最近最爱的人开放。其他的人不管有多可怜多不幸多凄惨在城外徘徊多久都等不到那一个通行证。因为不相信因为怕受伤害所以怯懦所以更需要一个坚强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