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雪后，残雪如云。太阳终于被风吹出来，懒洋洋地挂在中天。午后的世界明晃晃地，刺眼。
吃过午饭，沏上一杯普洱茶捧到阳台，百无聊赖地躺进摇椅。闻着花草淡淡的清香，望着远方的远方，晒太阳，晒着。
嘟，手机信息。“今天又有十余人应聘，我将挑选出的资料和下周的面试时间表发到您的邮箱了，请审阅。顺祝您周末愉快！”漂亮的人力资源总监又给我的周末安排工作了。抱过电脑加班，认真看着资料，一一在应聘者的资料上插入批注。困倦袭来，或是烟瘾吧。
起身来到后凉台，点上一支烟。这背阴的世界似乎要比阳台外的暖阳下要有些生机。
凉台外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杂草丛生，高的有一人多高，一直向北延伸到一条引水渠下。奥运前，这里就规划建设一个水上园林公园。已经两年多了过去了，这里依旧空旷荒凉。野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不过被绿化带包围起来，从远处的公路上是绝对看不到这里有一处满目苍凉的原生态。两年前，借着小区外墙又圈起一个院子，院内支起三个帐篷和一排临时工房，就藏在我所在的楼阴下。这里，倒是一直驻扎着几个工人，还有一只黄狗。黄狗已经长成大黄狗了，看守零零乱乱杂七杂八的材料，陪着工人们已经熬到第三个春天了；我也在希望中迎来第三个春天。春节过后，曾来了两辆铲车，沿着工房外墙铲平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不知何时，铲车和运土车又都不见了。那些工人也恢复了往日的悠闲。我的激动和幻想停留在那片寂静的篮球空场上，盖上厚厚一层冰雪。
一只黑白花流浪狗跛脚溜达到院子的栅栏门外，向里望着。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几下蹲在工房门前的抽烟人，又看了看远处拴在手推车上的昏昏欲睡的大黄狗。眼光立刻充满渴望与兴奋。黑白花猛地钻进栅栏门，躲开抽烟人奔向大黄狗。惊得抽烟人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顶开了屋门。大黄狗警惕地直立起身盯着黑白花，汪汪地发出不友好的警报。黑白花讨好地、摇头摆尾地示爱。“这是我的领地，滚开！”大黄狗愤怒地狂吠。出来一个人，应该是管事的，许是吵醒了他的午觉，朝着大黄狗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大黄狗缩回头停止误报，却依旧横眉怒对黑白花流浪狗，僵持着。黑白花跛着脚漫不经心地左闻闻右嗅嗅，围着手推车绕起大圈，大黄狗在内圈跟着黑白花。当锁链拽住大黄狗走不动时，黑白花得意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寸步难行的大黄狗，突然跑到大黄狗的食盆前大快朵颐。被愚弄的大黄狗发了疯似的一窜一窜地叫唤起来，带着破旧的手推车也发出尖厉的摩擦声。抽烟人正呵呵地傻笑，没成想被屋里的小头头一脚踹开。小头头随手抄起一把铁锹向流浪狗砸过去，转过身向抽烟人骂了几句。抽烟人赶紧过去抓住刚返回到狗食盆前的黑白花，关进伙房，随后端起狗食盆隔墙撒出去。
稍顷，两只喜鹊在空中张开翅膀滑翔一个圈，优雅地降落在厚厚的白雪上，尾巴一翘一翘地蹦到撒落的狗食中埋头充饥。飞来三只乌鸦，哇哇地叫唤，那是饥饿发出渴望地声音。一只喜鹊仰头鄙视，张开翅膀怕打了几下便飞快地啄食雪中的狗食，尾羽警惕地一翘一翘。三只乌鸦落在六七米远处，接着又飞来两只乌鸦，慢慢地向喜鹊跟前凑过去。好斗的喜鹊扑棱着翅膀喳喳急叫，驱赶着乌鸦。乌鸦狼狈倒退，哇哇招唤。又飞来七八只听到呼唤的乌鸦，汇合并从东南西方向形成合拢之势逼向喜鹊。两只喜鹊一边靠拢一边慌不择食，终于在乌鸦强大地攻势下冲出北方缺口，落荒飞去，虚张声势丢下一串喳喳喳，心有不甘。乌鸦拥挤在一起争抢着胜利果实，没有了哇哇倒霉声。风卷残云。
片刻，乌鸦齐刷刷抬起头对眼相望，又都歪过头看看白白的雪地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乌鸦忽地一齐张开翅膀升空盘旋了两圈，恋恋不舍地飞向公路边的钻天杨。一群麻雀唧唧喳喳欢喜地从凉台顶上扑向刚才的战场，带下沉寂在屋顶上的浮雪，轻盈飞舞。墙外，毛茸茸圆球似的小麻雀各自跳跃着寻找乌鸦留下的残羹剩饭；墙内的大黄狗四仰八叉地躺在手推车旁亮开滚圆的肚子。抽烟人蹲在屋门口又点燃一根烟，脚旁丢下三四个烟蒂。关在伙房里的黑白花在等待命运的末日。
不由地想起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电视片。片名好像是《王者之途》。王者，大自然屹立于生物链顶端的群兽之王——老虎。老虎喜欢独处。雌虎要生产小虎时便离开雄虎，独自划出一个方圆一百多公里的领地，产下一窝小虎。直到小虎两三岁时，雌虎已经教会儿女捕猎的本领，便将儿女逐出领地，各自划出自己方圆百多公里的领地成家立业。
有一种猴子学会了直立行走，学会了制造生产工具。于是便开始了为粮食而发生部落间的械斗。械斗，人类的专利。人类为了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疯狂地攫取各种资源，石油、矿产、河流、森林、粮食，不惜采用战争手段。西伯利亚森林也没能够躲过大面积开采的厄运。西伯利亚虎离乡背井逃向海边，海边却是集体扑向海滩自杀的鲸鱼。回头是岸，这是人类的告诫吧。老虎无奈地在漫天飞雪中回到荒芜的山里，寻找着食物，步履蹒跚，希望迷茫。不久，人们在离公路不远的树林里发现饿死在雪地中的王者。王者就是王者。死去多日，居然没有被其它动物啃食或被苍鹰啄食。难道有什么莫非吗？
去年秋末，金融海啸席卷全球，将世界各国经济拖入寒冷的冬天。雷曼兄弟看着拥抱财富的双手，却是两手空空。饥肠如鼓，晚餐在哪里？街头脚步匆匆的人们不再去想圣诞节的烤火鸡，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晚报，寻找里面的招聘启事。有吗？小沈阳回答：这个真没有！
生物链顶端的王者究竟是谁？
沉思中，双臂不知不觉地抱在胸前。有心理学家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那么，谁来告诉人类，我们该怎样保护家园呢？

2009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