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如山(二)
在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总是无法理解父亲的自私与冷漠,尤其是在他对待我们这两个他的亲生儿子的态度上。还记得,我在33个月大,出了车祸的时候,他说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放弃了要求肇事方把我送到上海治疗的要求,
在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总是无法理解父亲的自私与冷漠,尤其是在他对待我们这两个他的亲生儿子的态度上。还记得,我在33个月大,出了车祸的时候,他说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放弃了要求肇事方把我送到上海治疗的要求,而让我留下了永远的痕迹和伤残;还记得,当他听说了大哥高考无望的时候,就直接地把大哥的被铺挑回了家里,让大哥不要再读下去了;还记得,我所有的大学学费,他都没有开口借钱,只是在被母亲逼着,才向二叔借了一千块钱;还记得,他为了不背负我们兄弟两个读书欠下的债务,而要求跟母亲离婚;还记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要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包括零食,要留给父亲吃,因为父亲喜欢吃;还记得,还记得,在父亲活着的日子里,我们的记忆里,留下了太多父亲的自私与冷漠,与母亲的坚韧与无私相比,父亲尤其地冷漠,他总是用商人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亲情,总是说,假如没有了钱,那么什么都是假的。是的,假如没有了钱,那么亲戚会过家门而不入;假如没有了钱,那么所有的人都会避让三尺只怕你开口借钱;假如没有了钱,家也会百事衰败争吵百端。有时候,忍不住想,原来,在金钱的面前,在贫穷面前,亲情是如此地淡漠。从三年自然灾难里活过来的父亲,或许是真的见惯了在饥饿面前,人性的残酷与冰凉吧,以至于过了几十年,他依然继承了这样的冷漠,这样的冰凉。
我不知道,等父亲离开了,如今大哥是否已经开始原谅和理解父亲的自私与冷漠,是否认同了父亲离开前的忏悔和劳作,而我,在父亲周年的晚饭餐桌上,一家人还有几个亲戚坐在一起,一起回忆着父亲这一生,父亲他所经历的,他所承受的冷漠和冰凉之后,我开始了理解,开始了宽容。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只是,这段悲伤,父亲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哪怕是母亲。
父亲是家里长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自然灾难,在那灾难里,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没有挺过来。父亲的父亲是教书的,在文革里,打倒别人,也被打倒,但总算好保留着教书先生的本分,受着邻里的敬重,所以才能够在文革中活下来。尤其是,在那场“批林批孔”的斗争里,父亲说,假如那个时候,有人站起来,说一声他那教书的父亲是林彪余党,那么或许,他父亲就那样被处决了。文革,虽然已经过去了30多年了,可是,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斗争的我,是怎么也无法想象,人性的丑陋和残忍的。我也不知道,那一场浩劫,对于父亲的年少留下了怎样的烙痕,让他能够如此地冷漠地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虽然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可是,他依然在20多岁的时候,来了母亲家里,入赘。在一般的人家里,很少有长子“倒插门”的,那时候,父亲的父亲也还在世,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这个长子,离开了俞家台门,来到了母亲家里。假如是贫穷的话,那么那时候母亲家里肯定比父亲娘家还有贫穷。母亲说,那时候,家里是全乡都有名的穷,母亲的父亲卧床十年,最后撒手而去,欠了公社里很多钱,而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奶奶(外婆)两个女人了,在以工分计算,以劳动力衡量的年代,那是一个完全被人们踩到了脚底下的破旧之家。忍不住猜想,是逃避吗?为了逃离那个冷漠而冰凉的家,所以宁可踏进这个贫穷的破屋,也要选择“倒插门”。
入赘到了母亲家里的父亲,把母亲的母亲,像生母一样的侍奉着,自从父亲进门后,奶奶的晚年20多年,就再也没有上过山、下过田了。而父亲,从俞家台门跳进了章氏家族,不仅要忍受着村里人的排挤和打压,甚至连章氏家族里的堂兄弟们,也从来都没有给过父亲好的脸色。父亲与母亲生了两个儿子,可是我们兄弟俩都被要求跟母亲姓章。在这个事情上,父亲没有说什么,父亲背后的俞家人,提出要把我改姓俞,也被章氏家族和母亲直接否决了。在家里,虽然父亲一直是劳力,可是,在很多事情上,母亲表现出了她的强势。父亲20岁(虚岁)到母亲家,24岁生了大哥,27岁生了我,53岁离开这个世界,在他这人生最金色的33年里,他有着太多的容忍与不甘。父亲一直想要公平与公正,只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给予他。面对那些不公,母亲在挣扎,而父亲,连挣扎都没有。
姓了章的我们,一直把母亲的母亲叫做奶奶,虽然父亲的母亲也叫奶奶,只是,我们却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俞家台门的温暖。在一般的人家里,像大哥这样的长孙,应该能够得到万千的宠爱,可是,实际上,我们受到任何的优待,我们这些做孙子的,还不如姑姑家的女儿得到父亲的母亲的宠爱。在农村,当地的风俗,一般来说,有了孩子,长辈的都能够给一点见面礼的,把一些传家的金银玉器,通过这样的契机,传给下一辈。假如说,大哥还受了一支银项圈的话,而我在俞家台门,只有太婆给了我一块银圆。母亲说,她都不愿意把我们兄弟两带到俞家台门去受委屈。对于父亲那边的亲戚,我也一直没有养成叫爷爷、奶奶的习惯,尤其是在心理上。父亲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心肌梗塞死在绍兴,没掉的时候才51岁,而父亲的母亲,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在我们小的时候她没有抱过我们,也没有亲过我们,所以现在我们对她不亲也是应当的。
父亲的父亲离开人世,我们还小,说不上悲伤,可是俞家台门的人,竟然也没有让我们这两个做孙子的去送殡!母亲说,当时她问俞家的人,我们兄弟两个要不要去送,俞家的人以带着小孩子不方便,没有让我们两个去送。家里失去了主心骨的奶奶(父亲的母亲),在不久就让她的兄弟过来主持分家了。几次叫父亲上去,父亲都没有去,或许,在父亲的心里,还对俞家台门有着不舍,有着依恋,可最后,还是在某个下午,被骗了上去,并被逼着签字画押了以后,才让父亲离开。而那一次,我也在场。那年,我大概5岁吧,俞家台门的人,骗说身体不好,叫父亲回去看看,父亲就背着我去了后山,结果,却是为了分家。那时,二叔刚娶回了媳妇,而小叔还小。奶奶请来了她二弟主持这次分家仪式,最后,父亲这个长子,就被扫出了家门,在协议上,写着,父亲已经跳出了家门,那么所有的家产,父亲分文不得,而奶奶的赡养也不需要父亲负责了。父亲开始不肯签,可是,最后还是签了字,画了押,然后收好那张“分家书”,背着我就离开了,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天漆黑了。
人与人之间,就这样,越行越远。父亲在被“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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