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红
辗转从学国画的朋友那里弄到一张门票,是一个金鱼展示会。不过是市里一个金鱼爱好者协会自发组织的一次活动。那张门票在朋友堆里几经易主,却并没有人青睐。我看到的时候它已经纸张微皱,略显倦意,仿佛等我失去了耐
辗转从学国画的朋友那里弄到一张门票,是一个金鱼展示会。不过是市里一个金鱼爱好者协会自发组织的一次活动。那张门票在朋友堆里几经易主,却并没有人青睐。我看到的时候它已经纸张微皱,略显倦意,仿佛等我失去了耐心。那天,虽是北方冬日,却阳光甚好,风是果冻的温润冰凉,被阳光照耀,泛着水梨黄。看日期也正是最后一日,便拿了它打发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展示的多是稀松品种,放在玻璃或是瓷器里,却也极好看。因是最后一天,出去的时候每人可以凭门票带走两条金鱼,带走什么品种却是要抽签。而我抽到的正是十二红。一些老人嗫嚅,年轻人就是手气好。十二红,是金鱼随着体色中红色退却,只有胸鳍,尾鳍等十二个地方镶红,鱼体洁白。红是罂粟红,白是新雪白,又因为数字吉祥,非常珍贵。
这是一种残缺拼凑起来的美,如同青春年少里,那些一直念念不忘的明亮艳红慢慢变成遗忘的白,只留下十二点红。而每当讲起诸如青春,那时,年少等明媚的词语,它亦可以填充所有。
认识奚澍是在高一,那时,诸如旅游在农村孩子眼里是极奢侈的。我们基本上是一群井底之蛙,快乐无知。所以,对于去城镇读高中,让我们及其雀跃欢腾。
邻居奶奶领一个男孩子到我们面前,让我们一起去,他的父亲已跟学校打好招呼。这便是从上海来的奚澍。翠眉黑发,如同一个俊美的宋体字。穿了一身白色运动装,跟那些满身尘土从不敢穿白色这种禁不起折腾的男孩子迥然不同。是高山寒顶的雪莲,在一片白里你自然的第一眼看到他,却亦不显得突兀,安静,充满力量。
他告诉我们自己叫做奚澍,左唇角微扬,微弱明亮的线条流入若隐若现的酒涡。声音宽阔明亮,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我们的名字大多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我对于这个发音清脆的名字充满好奇。他便从单肩包里翻出钢笔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郑重轻柔的写在我的手上,看到的时候,便觉得奚澍这两个字缠绵悱恻像极了爱情,而那时对于爱情的解释无非是复杂美好。
大家也如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围过来看我手心里的字,有说有笑的搭村子里的顺路卡车前往城镇。那些男孩子心思粗糙,却天性善良,奚澍也说笑着融入他们。我跟女生坐在后面,可以从杂乱的话语里分辨他的声音,是褐色如同咖啡的乡音里透明清凉的薄荷。盛夏炎热,当我再展开手心,线条模糊的蓝颜色已经氤氲成一片海融入掌心的纹路,赏心悦目。
我们一群人根据公告栏里的班级分配,各自分散。没有奚澍的名字,他略微迟疑,便跟着我前去一个班。位子是按名次自己挑,奚澍没有考试,是没有名次的,我被后面的人催促,随便挑了一个前面的位子。奚澍等到最后,一个人沮丧的坐在后面剩下的位子。我回头,他斜斜的靠在桌子上,也正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我便鼓起勇气穿山越岭坐到他旁边,手心紧握,汗湿。找话来掩饰,是你奶奶把你交给我了。话出口,我们同时错愕,然后浅笑。你说话跟黑帮大姐大似的。奚澍调侃的看着我,语气认真得要命。那些杂乱的人影憧憧,纠缠的蝉声聒噪,隔了岁月再看过去,却成了安静的乏着青草香的微黄宣纸记载了那些如工笔画一样细致描绘的一举一动,关于奚澍的。
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下来,奚澍却是年纪第一,很多女孩子把位子调到后面,说是方便请教问题。而那些本来可以在后面睡觉聊天,人高马大的男生,都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在老师的眼睛底下做出认真听课的样子。并对那些花痴女生愤慨不已。而那些女生,多年以后,她们大多留在农村,甚至已结婚。偶尔有机会我们坐到一起谈起奚澍,用毫无计较的留恋的语气。也许,也只有那些最初的朦胧的所谓初恋才可以这样不计较的和自己喜欢同一个男孩子的人谈起。那些最初的不肯讲给任何人哪怕最亲密的人听的心事。而这些也只有跟你喜欢过同一个人的人懂得。
那时,课程突然增加。对于理科,我渐渐觉得吃力。每天清晨奚澍便给我辅导。因为楼房不够用,我们寄宿的宿舍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平房。男生女生用竹篱笆隔开,像小学男女生同桌在木桌子中间画开的粉笔线。奚澍每次早早等在路灯下,是春天刚苏醒却没有繁茂生长的树,少年瘦欣挺拔的身体被灯光泼洒成淡淡的浅杏黄。单腿撑在灯柱上,闭着眼睛听MP3,眼睛很周期的五分钟一睁开看看我是不是来了。而我常常贪睡,他亦不责怪。默默分给我一个耳麦,多是一些钢琴曲子。路上很安静,有细弱的虫鸣,路边合欢树的叶子依然合拢,没有打开。不时会有几星萤火虫飞过。偶尔耳麦从耳朵里滑落,把它再次递给对方。
奚澍也会把他那些习题分给我做,在农村,家长不会给孩子买习题,也不督促。并不是他们不关心,而是他们艰辛而忙碌,需要做得事太多,让你可以在校园里读书已是倾其所有。也只有奚澍的爸爸每个星期便会从城里寄大量的习题给他,让你怀疑,他是贩卖学习资料的。而奚澍愁眉苦脸的看着它们,觉得它们好像药,我帮你辅导课程,所以帮你吃药。我接他的话。看奚澍左唇角微扬坏坏的笑。所以常常是别的同学在打闹游戏的时候,我和奚澍在习题里飞檐走壁,奋力厮杀,全无时间理会别人同情的眼神。
我们的音乐课,因为并没有专业老师,我们常常当作自习,或像巴西人一样把它当狂欢节过。这在农村的中学亦是平常的事。自从奚澍一不小心在音乐课上哼哼了一首英文民谣trytoremember,便被我们人民大众私自定为音乐老师。其实当时并没有听清歌词的意思,是单纯的被他的声音感动。是从心里流淌的歌声,像缓慢展开的花朵。有绽放的明艳,和担心欲谢的忧伤。那些夏天暧昧温热的风成了枣红色的像框,这样的声音风化成不褪色的影像。罂粟的红,愈久弥新,刺痛回忆的眼。
那年寒假,奚澍返回上海,报了美术班继续学习他的油画。而我们,男孩子无非跟父亲翻新土地,女孩子跟母亲做针织桌布,或者玩具衣服,会有人收购,带往繁华城市。我亦是在那时觉得自己粗浅无知,开始莫名难过。言辞闪烁的写信给奚澍,他却懂得,寄来初步的时装设计书籍,让我学习服装设计,并许诺回来教我绘画。对于缝制剪裁并不陌生。那些农家的衣服窗帘都是自家缝制,我们都会在母亲旁边帮忙。只是样式固定陈旧,我并无兴趣。现在奚澍寄来书籍,我也开始仔细阅读,或是和母亲在缝制我的衣服时,加些小花边,小样式。开始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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