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铃镇
1六年前我经过那条小巷子,青灰色的石壁蜷满了枯萎的爬山虎。我想那时,若不是偶然误入这条路,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原来镇子里有这户人家。那个月正是同伴结队下乡采风的日子。对田野的向往将我们一路人指引到风铃镇
1六年前我经过那条小巷子,青灰色的石壁蜷满了枯萎的爬山虎。我想那时,若不是偶然误入这条路,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原来镇子里有这户人家。
那个月正是同伴结队下乡采风的日子。对田野的向往将我们一路人指引到风铃镇,我不幸在迷宫般的深巷中与同伴走散。天还落着大雨。在凄静冷清的巷子中间穿梭我不止一次地发现自己又走回了原地。心如天空一样灰蒙。我孤孤单单一个女子,撑着一只被瓢泼大雨冲坏半边的伞,被雨淋透半身,神色惨然。湿透的右肩如浸在冰水中,轻轻一动便传来尖锥般的刺痛。
我的右手为此几乎不敢再有所动作。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积起着厚厚的雨水,凉意穿透脚心,遍达全身。不断出现的岔道让我满心荒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正没入迷宫的中心,还是离出口越来越近。我所信赖的直觉在此时并不管用,我只能顺从命运。走着走着便发现脚下的路兀然收窄,两边石壁的爬山虎就要扎在脸上。紧接着残败的伞缘被两边的石壁卡住了,我缺乏耐心地拉扯它,伞柄吱吱哑哑地扭出不满的声响,打算以完全报废来报复我粗鲁的举动。我收了手,索性不动了,站在半只伞与两边石壁造出的小小空间内,等这场雨停。
积起的雨水已经没至我的脚腕。
我会不会被这场大雨吞噬?我发出一声除了自己以外谁也听不到的哀叹。
随后我把眼光放往四周。最后,无意在浅褐色稀疏的爬山虎背后眼尖地捕捉到一片不合时宜的深褐色。
我也忘记了我用了多久的时间才辨认出,那是一扇门。
门虚掩着。我朝它挪近了身子,躲进门檐。紧接着,我在这嘈杂的雨声中听到了只在小时候才听过的、清脆的风铃声。
叮叮。铛铛。
2
那就叫你婉儿吧,婉儿。
老人把端来的热茶放在深褐色的方桌上。陶土捏制的杯子,歪歪扭扭的纹路,好像出自一双小手。
放下茶杯后,她转身离开了。听见我的名字时她黯淡的眼睛里曾掠过一抹微光,除此之外我再也看不出别的表情。随后她取我名字中的一个字,组了个昵称:婉儿。
她这样叫,仿佛我将要在这里度过很长一段时日。
湿透的衣服铺屋内一旁的木椅上晾着,我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把自己裹入受潮的薄毯里。受潮的毯子黏在皮肤上,无由来的厌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接着我想起那些在家中时不时就晒被子、天天晚上裹在暖洋洋的被窝中嗅着阳光的气息入睡的日子,更加感到浑身不适。我看着拖着步伐不慌不忙走出屋子的老人的背影。她灰白色的头发里还残留着几缕墨黑。
陈旧简陋的家居,老人的冷淡。这是捆在墙外枯萎爬山虎下一幢毫无生气的住宅,四扇旧门环绕着一个死气沉沉的院子,院子中央的花坛光秃秃的垒着松落落的土,没有树、没有花。只有屋檐上系起的风铃,叮当的响声更添凄凉。
兴许我打扰了不该打扰的人。
于是我着手打算,等衣服晾干、天晴后,立刻背上背包离开这里回归同伴。后来我发现这是妄想。那以后连续落了几个月的雨,断断续续,潮湿的天气下连衣服也未曾干过,几乎就要生出霉来。就如这老人原先话语里所透露出来的预言一样,我就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古宅,度过了一段说长也长、说短亦短的日子。这期间,她都唤我:婉儿。
这呼唤声到后来,一遍比一遍熟稔,一遍比一遍亲切。
以至于最后,竟也就这样听出了某种说不清的味道。
3
辗转未眠的一夜过去以后,我疲惫地起身去撩耷拉在椅子上的衣服,失望地看着它如昨日一样潮湿冰冷。天色尚早,淅淅沥沥的雨声仍在。我打开房间的木门想到走廊上透气,脚下险些被高出地面的门槛绊倒。踉跄着站稳了脚跟,一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行的水珠串子,刚离开屋檐的水珠串成一溜水柱,在快要落到地面时又分离开,展成一颗颗浑然饱满的珍珠,亮着水晶般的光泽,最后冷不丁地撞碎在坚硬的石板路上。
院子中央的花坛边上,老人正弯着腰。视线被她佝偻着的背影挡住,看不清她在做些什么。我犹豫着该不该打声招呼——
早上好——!
我鼓起勇气问候她,刻意提高了嗓门。不知道声音是否穿过这扰人的雨声,到达她那边。
我以为老人的耳朵大多不好使。
下一秒她把用脖子压在肩侧的伞用手举起来,扭头朝我这边看过来。脸色略微憔悴,神情似乎有些淡漠,仿佛在说:你给我添麻烦了。
我一时有些窘迫。又想回到房间去,去撩那些未干的衣物,把它们折腾干,以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我不知所措、尴尬地对她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并把目光转开以后,我听到了她的答复:
早饭在西厅。
说完这句话后她看着我,我也因小小的惊异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她的身上。我微微惊讶的目光正迎上她看不透的眼睛。我无意间看到她原本僵硬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微微柔和,只有那么一瞬间。仅仅那一瞬间,便足以证明她并非淡漠人情。
宝贵的发现!我如孩童发现了别人未发现的秘密那般沾沾自喜。
坐在西厅的旧餐桌上幸福地喝着热腾腾的粥时,我的目光仍没有离开院中花坛边上她的身影。换了角度后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用手拨开花坛里那些松土,双手有些颤抖地撒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种子,最后再耐心把土一一压实。她撑着伞略微困难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她站在花坛边上不动了。她撑着伞,眼光抚过那些沉睡在土中的小种子,似乎在做某种祷告。
随后我听到的,是在雨中愈发清晰的清脆的风铃声:
叮叮。铛铛。
衬托着一个正在衰老的、虚弱的身影。
4
三天过去了。尽管每日清晨起来我还是要去撩一撩木椅上的衣服,还是要在迷迷糊糊间被高出的门槛绊到一次——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那潮湿的厚毯子开始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雨仍在下。风铃依旧随风而鸣。
我开始帮老人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按照老人所指示的,天天擦拭墙壁上几乎一尘不染的旧相框。
擦拭相框的双手顿了顿,我看着相框里微笑的三个人。
相框里圈着老人和她的老伴,那时的他们还是黑发,偶有几缕白丝夹杂其中。在他们中间,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站在那里,比两个老人高出整整一个头,他微微俯身,把脑袋贴在他们之间,张开双手揽着两个老人的肩膀,笑容灿烂。当初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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